業障

9月 05, 2022

文/郭立昌

孔子的孫子，子思說：「誠者物之終始，不誠無物。是故君子誠之為貴。唯天下至誠，為能經綸天下之大經，立天下之大本，知天地之化育。」(中庸)「誠信」使台灣脫貧轉富，商人與商品暢行無阻於國際社會。

剛剛聽聞某哲學系教授說：「功利主義是人類世界的精華。」孫中山先生在〈民權主義〉第三講指陳：「重於利己者，每每出於害人，亦有所不惜。」功利主義者心中盤算的都是自己的私利，其手段都是害人的詭詐，世界不可能因之而進步，並非精華，而是渣滓。

以前和一位丹增格西談起「KARMA」這個英文單字，他說「karma中文指『業』，是一種行動或行為。」行動或行為又是由「心智」外顯出來的，所以起心動念所作的事就涉及「業」—這又有「因果關係」；所以，任何的行動或行為，都必須小心謹慎，否則就會被默默中的手記上一筆。

「Barrier」是在國際會議中常聽見的單字，意指「障礙」。重於利己者在所作的諸多惡業中，必然會為自己累積許多的障礙；也許他得意洋洋，自己抱著桑樹蠶食，外面都沒人看見，但他所作的天都已經知道，丹增格西說：「那種『業障』將跟隨著他的未來世，墜入畜牲道輪迴不已。」

在南老師還在信義路時，對話之間，他說：「拼命求自己樣樣好，是自私自利的行為；能幫助眾生，為別人努力付出，這樣的利他就是利己。」

由於1980年5月4日的暗夜大刺殺，使阿昌有機緣到台北，與丹增格西和南師再續前緣，也深知「業障」的後果；所以，當阿坤和阿金又來找他時，他仍不計前嫌地去幫助這兩個一直在害他的人。

阿昌在未滿13歲時，阿坤就要他許下承諾：「照顧全家人。」阿昌幾乎天天工作超過20小時，賺錢給無一技之長的阿金，養活一家九口，讓在新生街的阿坤活著回來。阿昌曾經買壹圓的「醃仔魚片」(鹹鯖魚)配白飯吃七天，積攥每一塊錢給阿金。在1966年那個不景氣又晦暗的年度，阿金每週都會向阿昌拿錢，最多給五六千元，最少也有七八百元—青年路聲都戲院旁的土地那時壹坪兩百元。

阿坤和阿金對阿昌無盡的需索慣了，手頭相當寬裕，啥不倫的事都幹得出來；阿昌看在眼裡想在心裡，為了家和的假象，他選擇：「只要阿坤和阿金喜歡，自己都能接受。」

全部跟在阿昌身邊的助手，沒有一個能扛得住。原因其實很簡單，阿昌在國民市場時有人教他「五神守中」之道，他於一切諸無中，修得無盡福智，猶如蓮華不著水，亦如日月不住空。他從來不浪費真元於無益之處，即使吃得很少，工時極長，卻整天精神奕奕，整週整月整年都是同樣地精神奕奕，而且長年沒有休假日。然而，在阿坤和阿金的眼裡，他只是株搖錢樹，所得供其揮霍之餘，不斷地利用其他人與阿昌為敵，宛如傳說中的「日以殺舜為樂」。

阿昌在真空管被淘汰的年度，幫助晉桑成功地轉型至電晶體產品；不久，晉桑即在永康交流道邊建立數萬坪工廠。慶功宴時，晉桑藉著三分酒意對阿坤說：「老郭仔，你有阿昌這種兒子，我怎麼沒有？」向來只知嘻玩的阿坤，不但沒有喜悅之色，居然和阿昌翻臉，三不五時就來說嘴。

然而，1972年時，阿坤因為一件醜事敗下陣來，滷著阿昌說：「恁爸不要呼狼看袂起，恁爸要做董事長啦！」阿昌真的賣命為他建造一間2千4百坪的股份有限公司，登記阿坤當董事長，阿坤卻沒有一天去坐董事長大位而被拉下台。然後，每天悶悶不樂，看見阿昌就說：「恁爸沒做董事長足不甘願野！」

1973年6月20日，阿金因為一件醜事遭圍毆，阿昌救了她，竟然開口說：「恁爸不要呼狼看袂起，恁爸要住親戚最大間的房子。」幸好阿昌自當家起，以「誠信」為最高守則，客戶想要開發的產品，他都盡心盡力做出來。想不到，阿昌正在努力設法同時達成阿坤和阿金的願望時，他開發幾百種產品之中，竟然有三樣暢銷品，而能在1975年4月16日呈給阿金親戚中最大的房子，在那年的12月假借阿坤五十大壽之名昭告天下：「阿坤是這家成光精密工業有限公司的董事長。」

重點是，阿昌研讀《公司法》之後的股權配置，再也沒人能拉下阿坤—包括阿金，讓阿坤當董事長至1999年1月4日猝逝。阿坤和阿金一生不願學習，個性忽悠，惟他們那招「親情勒索」可是百試不爽；阿金則直接對阿昌說：「哈，有勇沒謀啦，你永遠逃不出恁爸的手掌心！」例如阿昌前腳才踏進成功嶺，阿坤即被記帳的盧仔設計獵殺，兩人利用第一次的懇親會跑到成功嶺叫阿昌回來解圍。他們對客戶的訂單完全不當一回事，居然好好江山在1976年10月-1978年6月之間，做到每次阿昌從軍營回來都在向他要錢。

阿昌和客戶談好價碼，要去美國協助開發新產品，阿昌把公司從壹佰萬增資至陸佰萬元，除了旅費之外，剩下全部的錢都交給阿金。然而，阿金則啟動一連串的詭謀，利用一個個兒子對付阿昌—簡言之，就是「違反倫常」。而被利用者，也樂於被利用，完全無視於這個兄長是如何善待他們。

2022年1月27日，阿昌在靜修中，突然眼前一片黑，浮現阿金抬頭無助地望著他的模樣，阿昌趕緊伸手去想抓住阿金，可惜慢了0.001秒，阿金墜入無底的黑洞，只傳回微弱的聲音：「立昌耶，救我----」即使阿昌持誦經咒迴向給阿金，仍然從朋友的朋友傳來阿金辭世的噩耗。2月7日清晨趕回台南，正好趕上冷清的告別式(追思會)，草草跑完制式流程之後，阿金旋即被送去火化。然而，阿昌卻感應到阿金很痛苦地叫著：「立昌耶，我會寒，足痛野-----」

「立昌耶」是從1963年起，阿金發現阿昌很好用—會安裝模具/會校正機器/會送貨/會收錢，甚至於幫她去指定的地方借錢。自1965年11月起，不會國語，又不會騎車，更無一技之長的她，發現她只要伸手拿，阿昌準備的「小錢罐」總是不會讓她失望。所以，只要阿金有困難就會叫：「立昌耶---」阿昌總會幫她排除困難，讓她活得尊嚴又快樂。

裝錢的小罐子

阿昌是修道之人，進入深層的幽闇世界裡，即使目睹阿金身陷痛苦，卻無目蓮尊者的功力，也只能悻悻而返。故事還是要回溯到1963年，阿金看見後面的阿珠被賣進煙花，大肆咒罵之後就出門去，翌日阿坤和阿金即把他們稱為「第五仔」的小兒子賣給住附近的歌星林峰新台幣壹佰元。「第五仔」自斷奶之後就是阿昌在照顧，非常疼愛這個弟弟；阿昌坐在門口一夜沒睡，大清早四歲的小孩即搖搖晃晃哭著跑回來，阿坤見面就一巴掌呼下去，阿金則咒罵後說：「怎麼都生男的？連賣都賣不掉----」阿昌求他們不要賣掉小弟，最後他必須去還林峰壹佰元，才留下「第五仔」。

後來，「第五仔」大學聯考落榜，阿昌拿大筆的錢給阿金，也鼓勵小弟用功補習再拼一年，才去美國賺錢。隔年(1979)，阿昌在美國的工作完成被叫了回來，阿金問：「第五仔考到的是啥米？」阿昌故意回答她：「台大醫學院。」第五仔從此變成阿金的寶貝兒子，也是她利用來對阿昌「量身訂作」的最佳棋子。

阿昌離開台南，在台北開班授徒，贏得外企的敬重，也是APEC領袖會議第三部門的專家；詎料，第五仔竟然抱著桑樹蠶食數十年，把阿金一生最看重的金錢和不動產，弄至一無所有，身後悽涼，只能發出微弱的求救聲：「立昌耶，救我----」阿昌自1973年底開始種那株桑樹，至1976年10月服兵役前，才三年樹已經牢牢地屹立於鹽水溪邊的太平橋畔，成為南來北往人們欣羨之處。

然而，阿坤和阿金卻慫恿最不成材的小兒子，拿刀在1980年5月4日刺殺養活他的兄長，種下違背倫常的因。進而，第五仔有樣學樣，在8月13日侵占阿昌的「依法不可侵占」之財產，進而使用長達41年多的工夫蠶食桑樹。而阿金能做的只是：「立昌耶，救我----」

回到丹增格西提到的「KARMA」(業)，這是屬靈層次的事。當你的行動和行為是發自惡念時，種下惡因必結惡果，肯定會影響你的未來—不只今生，還有來世。當年阿金拿了林峰壹佰元賣小孩，她會老，小孩會大；小孩又利用阿昌說的「台大醫學院」贏得阿金寵信，隔離對阿金最有助益的兄長，也隔離阿金的好友們。原本有的「手頭」也不知不覺沒有了，最後她的身邊只剩下「第五仔」。顯然是「業障現前」—前因牽動後果，阿金受到了「懲罰」，執刑者竟然是來自於她最寵信的寶貝兒子。

阿昌也努力為阿金平反冤屈，但是神通廣大的「第五仔」卻能左右法律—明鏡高懸匾額之下的官也替第五仔背書說：「你媽死於HBV/DM/HTN啦！」連官都願意替他承擔「業障」，阿昌苦思良久，也只好由他去；因為阿昌已經為阿金擔憂一甲子了。曾經有個小朋友說了個故事：「毒蠍子要青蛙載它過河，青蛙說不要因為你會咬我；毒蠍子承諾不會咬青蛙，但到河中央仍忍不住咬了下去-----」蜇人是蠍子的天性，它根本不會管沉下水裡一起死。

福德是天上的神賞賜的，補償郭家先祖郭標為義受迫害的損失。阿金長年咒罵自己的公婆，謂：「敗家卡小！沒留甲半仙錢呼我開駛！」郭標死後50年卻送回一塊土地給她和第五仔賣了壹億多元，他們卻任自己的長輩曝屍荒野。修道的阿昌，2007年大年初二在大度山上禱告時，出現了祖父大頭照的異象，才把祖父從荒野移靈至亞伯拉罕紀念中心。福德對業障，阿金既然作出「不誠無物」之選擇，就應該坦然地承受後果。現在，阿昌只能唸著：「往昔所造諸惡業，皆由無始貪嗔癡，從身語意之所生，今在壇前皆懺悔。」迴向給先人。

作者郭立昌早年創造台灣的精密工業，APEC領袖會議代表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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